遇見，文字製造機---superdj

「但這下子，我就傷腦筋了……」牛奶話鋒一轉。

「傷腦筋？什麼意思？」我不解的問。

「你喜歡上翎，筠又變成這樣……你已經沒餘力再照看歆了吧？那麼，歆該怎麼辦呢？」牛奶說。

本來，是想靜靜的陪伴著歆，直到她死心為止，濫好人的我，也只能這樣做。但如今，連能不能繼續喜歡翎，都變得沒有自信了，這樣的我，確實沒有餘力了。

「……若我離開了，歆該託付給誰呢？」牛奶喃喃的說。

「離開？什麼意思？」我驚訝的問。

「不過，歆應該能好好照顧自己的，是我杞人憂天了……」牛奶沒回答我，逕自說著。

「牛奶，回答我，你說離開是什麼意思？」我要求的問。

牛奶微笑的聳聳肩，但嘴角牽動的不是喜悅，而是無奈與哀傷。

「我有一半的日本血統，這你是知道的。」

「嗯，難道……你要去日本？」我猜測的問。

「你的直覺還蠻準的嘛！不過，我不是『去』日本，而是『回』日本，對在日本出生的我來說，那邊是另一個家。」牛奶說。

「但是，為什麼突然要回去？」我問，心裡感到憤憤不平，為什麼要在這時候離開我？為什麼要在我最需要朋友的時候，離開我身邊？

「……在日本主持『北辰一刀流』道場的外公，他老人家上個月去世了。」牛奶說，臉上並沒有太多哀傷的神情。

「……」我說不出話來，新的一年才剛開始，身邊卻盡是些讓人悲傷的事情。

「日本的舅舅打電話來時，說他老人家的遺言，是讓我回去繼承道場，還說，若我不願繼承，那麼道場就此結束，也沒有關係。」牛奶表情平靜的說。

「為什麼非得要你繼承不可？」我疑惑的問。

「我也這樣問，舅舅回答：『雖然只有一次，但他曾跟我提過，你是他生平最得意的弟子，而且，我們家族中，讓他老人家親自傳授過劍術的，也只有你一個了。』」牛奶轉述的說。

「你真的要回去嗎？」我關心的問。

牛奶搖搖頭，表情困惑的回答：「我不知道，因為台灣也是家，要離開，我是很捨不得的。」

「跟大家提過了嗎？」我問。

「沒有，因為我還沒決定該怎麼做。」牛奶回答。

「牛奶，我不明白……」

「不明白什麼？」牛奶困惑的看著我。

「你不是喜歡著歆嗎？那樣的話，為了能待在喜歡的女孩身邊，根本不會考慮離開的，不是嗎？這樣的你，還有什麼好猶豫的？」我不解的問。

「是呀，我想陪在歆的身邊，逗她開心、陪她說話、捉弄她，期待著她有一天會把我放在心上，我就這麼一路等待了過來……」牛奶說到這兒，停了下來，但回憶似的神情，滿溢著幸福。

「嗯，然後呢？」我問，明瞭牛奶的話還沒說完。

「或許我不適合等待吧？在等待的過程中，我漸漸感到焦躁、疲倦，對歆也開始有了怨言，覺得自己明明不差，為什麼她就不能多喜歡我一點？甚至怪起你來，想著若是沒有你，我和歆將會是多麼幸福的一對……」牛奶的情緒有些激動。

「我很抱歉……」我歉疚的說，一瞬間，我有種週遭朋友的不幸，好像都是由自己引起的感覺。

『對我來說，你就像個天使。』我憶起筠和翎曾對我說過的話。真是太諷刺了，像我這種給朋友帶來悲傷與不幸的人，怎麼可能會是天使呢？

「幹嘛道歉？你根本沒錯。」牛奶正色的說。

「但我……」我試著想解釋些什麼，卻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。

「對這樣想的自己，我感到很羞愧，但卻無法阻止自己的負面情緒，我開始為自己的處境感到悲哀，這樣下去，我擔心有一天，我會討厭起你和歆，然後變成一個被感情所左右、失去理智的自己。」

「所以，與其說離開，不如說是逃開吧？」牛奶自嘲的說。

「因為不想討厭我和歆，所以才離開嗎？」我問。

「嗯，大概吧。還有……」牛奶欲言又止的說。

「還有嗎？」我好奇的問。

「每當我感到心煩意亂時，練劍總能使我平靜下來，也讓我憶起那段跟隨外公修行的日子，真是既充實又快樂，外公雖然嚴厲，但我很喜歡他，他的心願，我想替他完成……」牛奶說完，往遙遠的漆黑星空望去。

「你離開的話，大家會很難過的。」不願牛奶離開的我，這樣說著。

「離別總使人難受，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……」牛奶無奈的說。

看來，現在唯一能留住牛奶的，就只有歆了。

回到醫院後，牛奶開始興味盎然的跟歆說話、聊天，若非因為筠的事情，他們會聊得更開心吧？牛奶打算何時，才會跟歆提起他想離開的事呢？而我，該告訴歆嗎？

不，現在的我，已經沒有餘力了。

院裡的鐘，來到凌晨兩點多，我朝加護病房走去，見到仍佇立在病房前的寬。從入夜到現在，寬始終站在加護病房前，默默看望著筠，比起寬，三心二意的我，與他相差太遠了。就算筠醒過來，有資格待在筠身邊的，也不該是我，而是全心全意喜歡著筠的寬。

加護病房外的翎，手裡握著御守，疲累的睡著了，我脫下自己的外套，替她蓋上，蓋上時，她瑟縮了一下。翎連睡著時，神情都是憂傷的，我該怎麼讓她打起精神呢？

我想，除了筠之外，沒人能辦到吧？

「翎……若筠真的永遠不會醒來，那麼，我喜歡妳的心情，該怎麼辦呢？妳能告訴我嗎？」我輕聲的問。

在那一刻，睡夢中的翎，手裡緊握著御守，眼角流下了晶瑩淚水，嘴裡不停嘟噥著：「筠，妳別走，還給妳……」

翎夢見筠了嗎？夢中的筠要離開嗎？她要還給筠什麼呢？

在那瞬間，翎醒了過來，馬上抓住我的手臂，慌張的說：「快！筠，她要走了，快幫我留住她！」

「翎，筠她不會走的，妳只是在作夢。」我按住翎的手，硬擠出微笑的說。

「是嗎？只是夢嗎？筠出車禍，也只是場夢嗎？」剛醒來的翎，有些恍惚的問。

聽完翎的問題，我沉默了，連笑容也擠不出來。

如果，我能回答「是呀，只是場夢」的話，那該有多好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待續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by dj 2009/11/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