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五分鐘後,氣喘吁吁的我,拿著手機,仔細的比對四周和照片,更加確定了自己在纜車上並沒有看錯。

 

兩年前的筠,曾站在這地方,用她的手機,拍下照片,傳給在台灣的我,只因為也想讓我看看這美麗的雪景,而原本應該陪她一起的我,卻只惦記著翎。

 

筠,當時妳想讓我看的雪景,如今,我已經看到了。原本青蔥的樹木,被靄靄白雪層層覆蓋,在陽光的照射下,成為亮眼的銀,遠方山頭也是白雪環繞,但山腳下還有未被雪白覆蓋之處,增添了視覺上的多重色彩,周圍建築物上的屋頂,也全堆積著白雪,其中幾棟的煙囪還冒著裊裊炊煙,好似童話中的場景,真的很美……

 

筠,雖然晚了些,但這樣算不算履行約定了呢?那麼,妳可以醒來了嗎?

 

筠,大家因為有自己的人生要過,所以一個個的走了,願意等妳的人,愈來愈少……若妳再不醒來,只怕我也等不下去了……因為有好多人,他們都告訴我,我的等待是沒有意義的,因為妳不可能再醒過來了……

 

筠,妳真的,不可能醒過來了嗎?繼續等待,真的不可能有任何結果嗎?

 

筠,妳當時為什麼不把我留下?為什麼要讓我去台北?既然把我放在心上,為什麼不老實的告訴我,妳想我留下?那樣一來,妳就不會發生車禍,可以健健康康的活著,我也不會如此自責、遺憾、內疚,讓自己這兩年的人生完全停住,而翎她……也不會因為怪罪自己,而永遠消失在我的眼前了……

 

為什麼?明明我們三個是這麼的關心彼此,上天卻要折磨我們,讓我們的處境變得如此不堪?甚至連見面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我們,就這樣讓我們內疚、自責、憂傷的過了兩年多?

 

這兩年,我反覆的思考著類似的問題,但在我悲傷的心中,卻找不到任何答案。

 

『只有繼續前進,才能找到答案。』學妹曾這樣對我說。

 

筠,我該繼續前進嗎?然後,真的能找到我要的答案嗎?我一直以為,我要的答案只有一個,那就是等妳醒來。

 

我從皮夾取出上頭寫有筠的名字的御守,在雪白色大地裡呆望著它出神。伴隨著筠最後一封信寄來的御守,兩年多來,自己一直視為珍寶,以為只要留著御守,對著它向上天祈禱,就能改變些什麼,或許像電影或小說裡一樣,用真誠感動了上天,所盼望的奇蹟,就會發生。

 

然而,奇蹟卻從未降臨。

 

是因為我不夠真誠?還是,因為這就是現實與小說的差異?

 

我瞥見皮夾裡,另一個總是隨身帶著的御守,上頭有著翎的名字。這兩年,我不願細想,筠和翎在自己心中的地位,究竟熟輕熟重,也不願仔細思考,自己究竟比較喜歡誰,因為我覺得,在筠還沒醒過來前,思考這樣的問題,是毫無意義的。

 

所以,對於筠與翎,在思念、回憶的份量上,我保持自以為是的公平,連御守也是,總是兩個都隨身帶著。

 

但當我獨自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上,手裡拿著筠的御守,眼裡望著筠想讓我看的雪景,回憶起筠的種種,內心充滿的是悲傷、感動與遺憾……

 

那麼,喜歡與愛呢?

 

在那瞬間,我終於明白,兩年來自己一直不願面對的心情。

 

與筠擦肩而過,我總感到遺憾。

筠默默為我做了許多,我很感動。

忘了陪筠一起看雪的約定,我感到歉疚。

跨年夜那天,因為我沒有留下,因為筠要寄信給我,才害筠發生車禍,從此陷入沉睡,我感到悲傷又自責。

 

但這裡頭,早就沒有愛了,喜歡筠的心情,早就隨著時間逝去,消失在百慕達裡了……

 

『你之所以不願離開小筠身邊,是因為愛、責任,還是歉疚呢?』筠媽媽曾這樣問我。

 

現在,我明白了。

 

若筠明白,我等她醒來的原因,不是因為喜歡她,而是因為覺得虧欠她,她會開心嗎?這樣因為自責,而只剩下等待的人生,真的有意義嗎?

 

「筠,我真正喜歡的女孩…….原來不是妳呀……」我望著御守,喃喃的說。

 

當我這樣說時,心像是被開了個大洞一樣難受,之後,巨大的悲傷爆炸般的擴散開來,我渾身失去氣力的跪坐在雪地上,腦中嗡嗡亂響,突然想不透自己這兩年究竟做了些什麼?又為什麼要那樣做?

 

然後,我用盡力氣的放聲大喊:「筠!對不起!對不起~~~~

 

說好在筠醒來前,絕對不會哭的我,伴隨著無法克制的悲傷,終於在白茫茫的雪地裡,嚎啕大哭了起來,歸還了積欠兩年多的淚水。

 

 

隔天,我們五個人從北海道回到京都,一路上,其他四人絕口不提,我在雪地裡放聲大哭的事。

 

「好些了嗎?」嵐關心的問。

 

「已經沒事了。」我微笑的說。

 

「那就好。」嵐的神情像是鬆了口氣。

 

「那麼,想清楚了嗎?」牛奶問。

 

「是指關於什麼的?」我反問。

 

「關於睡美人的。」牛奶回答。

 

我明白,牛奶指的是筠。

 

「若你是王子,在童話裡,只要親吻一下,就能使睡美人醒來,可惜這不是童話……而且王子是因為喜歡睡美人,親吻才有使她醒來的魔力,而你,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等待的呢?」牛奶說完,雙眼直視著我。

 

……我想,我已經有些明白了。」我回答說。

 

牛奶聽完,露出安心的神情,歆和嵐也微笑了起來,而吉桑則開口對我說:「既然如此,我想告訴你一件事。」

 

「什麼事?」我問。

 

「你那樣哭,實在很醜。」吉桑正經八百的說。

 

「小安!」兩位女孩同聲喝斥。

 

但一旁的牛奶卻開心的大笑起來,吉桑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,我回以微笑。

 

活在自責裡,是沒辦法使任何人幸福的。

 

或許,筠還要一段時間才能醒來,或許,再也無法醒來了,但我卻不能讓自己的人生就此停止,因為若陷入沉睡的是我,我也希望周遭的人都能幸福快樂過生活,而非守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醒來的我。

 

所以,只留下自己的一小部分來等筠,其他的,就繼續前進吧!如同學妹所說的,那一天,當筠醒來時,我才能告訴她,這些年來,我的人生經歷了些什麼,而不是只有病榻前,懷著歉疚與自責的等待而已。

 

筠,妳會支持我的決定吧?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待續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by dj 2010/3/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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