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小風,我們認識多久了呢?」雲月輕聲問我,這時她的嘴角帶著淺淺的笑。

 

「嗯,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,已經兩年多了。」我回答說。

 

還記得與雲月第一次見面,是在大四那年,快接近寒假的時候,至今那天的情形,我仍印象深刻。

 

「剛跟小風認識那時,我因為膝蓋以下的肌肉逐漸萎縮,所以雙腳軟弱無力,沒辦法好好走路,走沒幾步路就會跌倒,所以才需要坐輪椅,這個我好像沒告訴過小風吧!?」雲月緩緩的說。

 

「嗯。」我點了點頭,繼續藉著說:「小月的確沒告訴過我這件事情。」

 

「可是,現在的我已經完全站不起來了,就連膝蓋附近的感覺,也快要完全失去了。」

 

……

 

「小風,你願意讓你所愛的人,因為你而傷心難過嗎?」

 

「我不願意。」我想到了小淨,無論如何,我都不希望小淨因為任何事情而傷心難過,更何況是因為自己!?

 

「是呀,我也不願意,我也不想讓愛我與我愛的人感到傷心難過。」雲月說到這兒,原本望向窗外的臉轉回來看著我,對我說:「翊對我的心意,我一直都明白,但即使我也……我也將他放在心上,我仍不能和翊在一起,永遠不能。」

 

「永遠不能……為什麼呢?」

 

「因為當我發現自己患病的那一刻起,我便失去了與人相戀的資格了。」

 

生命中不可承受的悲傷,伴隨著雲月令人不捨的決心,開始向我心深處漸漸蔓延。

 

「我曾經夢見自己變成一個健康的女孩,在青春年華時,與翊在一個美麗的花園裡相遇,我被他的眼神和微笑所吸引,隨著他輕輕哼唱的歌曲而翩然起舞,翊也陶醉在我曼妙的舞姿裡,然後,他請我喝了一杯藍色曼特寧,輕聲的對我說:『妳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孩,我好喜歡妳,我想陪妳度過一生一世,妳願意嗎?』,我高興的不得了,正想答應他時,突然間,美麗的花園消失了,出現在眼前的是醫院冰冷的天花板,還有自己細瘦的雙腿……終究,我無法成為翊的羽翼……

 

 

雲月的心意,我已經清楚了,可是我該怎麼告訴翊呢?我該怎麼讓翊瞭解在雲月令人憐惜的決定背後,所隱藏的真情至性?而就算翊真的能夠了解雲月的苦心,他會因此而拋開對雲月的感情嗎?

 

 

 

「小風……」雲月輕聲喚我,用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。

 

「嗯,什麼?」

 

「不久之後,我就要去旅行了。」

 

「旅行!?小月要去旅行!?去哪旅行!?醫生同意嗎?小月的家人也同意嗎?」我驚訝的問,以小月目前的身體狀況,怎麼能夠四處旅行呢?東奔西跑的,就算一般健康的人們,有時候都會吃不消的,何況是雲月呢?

 

「呵,小風好像很驚訝呢,這樣驚慌失措的樣子,真不適合小風呢。」雲月淺淺的笑著,相較之下,好像變成是我大驚小怪。

 

「可是小月的狀況,能夠去旅行嗎?」我擔心的問。

 

「可以的,我的家人會陪我去,而且陳醫生認為只要不過度勞累,到處走走能使心情開朗,對病情也會有幫助。」雲月回答說。

 

即使有醫生的同意,也有家人的陪同,感覺起來很合情理,可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對。

 

「我在旅行的時候,每到一個地方,都會寫明信片給你們,這樣你們就不會擔心我了。」

 

「明信片,給我嗎?還是給翊?」

 

「一張寫給翊,一張寫給你。」雲月回答說。

 

「非去不可嗎?」我問。

 

「嗯,因為那是我的心願,我好多年沒去過別的地方了。」

 

「那麼,要去多久?什麼時候回來呢?」

 

雲月低下頭去,沒有立刻回答。

 

 

 

「小月……

 

「嗯?」雲月抬起頭來看我。

 

「請告訴我妳真正的想法,好嗎?」我說。

 

雲月看了我一會兒,才開口說:「我……想趁著自己再也動不了前,到以前想去但還沒去的地方走走,所以……或許,不會回來了……

 

「而且,我想留在翊記憶裡的,是我現在的模樣,而不是我細瘦的雙腳,與未來可預期的憔悴樣子,我希望在翊的記憶裡,我永遠是美麗的小月。」

 

雲月輕柔的聲音此時聽來,蘊含著難以言喻的傷感,情緒一向鮮少波動的我,聽了之後,感覺水分直往眼眶集中,鼻子也有些酸酸的。

 

 

 

「那翊呢?」我問。

 

「他本就不該出現在我的世界裡,我離開之後,一切都會恢復正常,或許暫時可能無法忘懷,但我的身影總會在翊的心中消逝,那時翊就會看見始終守候在他身邊的小妍。」

 

「小月,翊他不會就這樣讓妳離開的。」

 

「所以,我才會寫明信片給他,才讓媽媽陪著我一起旅行,才要陳醫生告訴翊是他同意的。」

 

「小月,妳真的是為了旅行,才決定離開的嗎?」我問。

 

雲月沒有回答我的問題,卻反問我:「小風,若你是我,你會怎麼做呢?」

 

雲月的問題問倒了我,是呀,若我是雲月,面對著深愛自己,同時也是自己所愛的人時,為了不讓他因為自己而傷心難過,或許我也會做和雲月相同的選擇。

 

但是,若我是翊,我會因為雲月的離開,會因為瞭解雲月珍惜自己的心意,而對她忘情嗎?

 

不會的,我不會的。而翊,也不會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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